铜雀石庭

国器之有冶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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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叶】乱世长烟(卷一 锋芒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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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锋芒

04

  阳翟城内,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人来往,两旁琳琅摆饰的商贩手里举着挂坠招揽客人,绫罗的丝带和鎏金的水袖,暗赤色的服饰非常显眼。  

  大夏自建国以来经历近千年,一直以金、赤、黑三色为尊,能够穿着的无一不是王公贵族。极为引人注目的车轿周围是肃立着的守卫,赶走试图或是一不小心靠近的平民百姓,手里挥舞的长矛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人们对着马车上的达官显贵投以艳羡的目光,低声细语地谈论着雕刻精致的轿上家徽的样式,猜测这是京城哪位大人出行。  

  街坊边的酒楼上悬挂着“福”字的灯笼,里面气氛甚是热闹,乌木制造的圆桌上摊放着一坛坛的好酒,还冒着热气的小菜香味扑鼻。客人们伸手招呼小二过来,叫嚷的声音不绝于耳,已经跑得满脸是汗的小二左手和右手都端着盘子,来回走动奔跑把地板踏出“吱吱”的响声。 

  这是一座上好的酒楼,在阳翟城中都是大有名气,名为“尘华居”。它欢迎各式各样的客人,无论是当朝正步步青云的宰相还是街边落魄至极的乞丐,但凡付得起银两,走进这扇门腰杆都会挺直许多。二楼是客栈,而这一楼和三楼只是隔了一层,却恍若隔世——一楼的气氛热闹之至,而三楼尽是萦绕的沉香和低调奢华的檀木雕刻,隐约嗅得到昙花的清香,古色古香的原木雕柱和地板,淡雅得像是京城某个官僚家中的书房。

  而此时这三楼,只有一处隔间是坐了人的——周围寂静一片,却听不清这人讲话的声音。

  “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勾画着月季花纹的茶杯轻轻落下,极轻极脆地一声稳稳当当地摆在桌上,手的主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温润如玉的容貌显得十分亲和而平易近人——但不知为何,他微垂的眼睑仿佛遮盖住什么似的,透着一丝冷意。

  “公子此言,恕老夫无法苟同——这旱灾一事交给何大人已经是陛下亲自拟定的,我等实在是无法更改......”对面坐着的老人皱着眉轻抚长须,“喻公子只能自行去同陛下商讨——”

  “前辈言重了。”喻文州笑了笑,提壶替老人倒茶,“这事不急,前辈大有时间去仔细想想。”

  “虽说如此,公子确实尽心竭力想为陛下分忧,此心实在难得......不如这样,老夫先行同何大人商量此事,一有定论,便立即告知公子,如何?”

  “前辈若是听进在下的意见,便是在下的荣幸了。但是陛下今日远去江南,到达阳翟城怕是要许久......只能请前辈多包涵了。”

  “无事——那老夫今日还有他约,只能先行告辞了。”老人拂袖起身,作揖道,“公子请坐,不必远送。”

  喻文州起身,笑着屈了屈身:“前辈慢走。”

  待脚步声远去,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嘴角噙着笑意,注视着门口一言不发。半晌,他微微抿了下唇,转头瞥向屋内绘着九尺流云的屏风——

  “人走了,出来吧。”

  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窣声,木质的边栏被推开,来人不同于大夏的服饰此时在喻文州眼里有些刺目——他眯了眯眼,一霎间仿佛染上了些许戾气。任凭如何,刚刚离去的那位老者也不会知道喻文州究竟是怎样的人——现在这样,才是他真正脱去面具的样子。

  那人身上穿的是西域的服饰,准确地说,是来自于一个名为姑墨的国家的服饰。此国在大夏的统治下攀附了几十年,立国者就是大夏皇帝的仰慕者,世世代代靠着进贡给大夏来获取庇护。姑墨尽管有着近百年的积淀,但国力衰弱,不成气候,近年来大夏由于同虞国的那一战太过惨烈,休养生息之间无法再给予姑墨抵抗外敌的兵力,姑墨一直都被北方蛮夷侵扰。

  叶修不止一次收到过如今姑墨王子的来信,提出想要通过增加贡品的方式来获得更大的庇护——但叶修也只是扫了两眼,便让人回信婉拒了。叶修自己这个皇帝当得也不容易,大夏在那一战后元气大伤,外忧内患祸不单行,先皇留给叶修的这一个烂摊子不是几年的风调雨顺就可以补回来的。好在大夏底子好,才不至于年年闹饥荒闹洪水,现在已经有些回升之势。

  也因为叶修的回信,姑墨王子急了,立刻派使团前来访问大夏,一同带来的无数西域珍宝尽数上贡,看得叶修都有些膛目结舌。于是叶修无奈之下只能应了下来,那位姑墨王子满心欢喜地回国了。

  “喻公子的目的可是达到了?”那人把玩着自己酒红色的长发,弯着眼角询问,“这招声东击西,玩得可真妙。”

  喻文州轻轻笑了一声,手中的折扇抵在胸前:“第一步,还差得很远呢。”

  “那在下在这里,先要祝贺喻公子了。”

  “多谢。”喻文州微微屈身。

  毫无笑意的眼中,逐渐风云涌动。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竹制的地板被踩得吱吱作响,庭院内微光闪烁,竹林在纸门上留下摇曳的影子。叶修坐在庭院内的石桌旁,微微惊讶地环视周围的一切——这个庭院的景色确乎称得上是上佳,只是少了些生气。

  “我本是想栽些花,却是不知该如何养活。”石桌对面的人挽袖替叶修满上了茶,“只有我一人,也是太冷清了。”

  叶修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那人——他手里还拿着刚刚未来得及放下的油纸伞,修长的手指缓缓敲击着石桌,面露微笑地注视着他。

  “自那之后,你就住在这里?为何不回虞......为何不回梁州?我重建了那里的宫殿,你大可以——”

  “阿修。”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你没必要这样。虞国已是大夏的一部分了,那座宫殿,没了也便没了,没什么可留恋的。”

  “但是你为何要屈身在此做一个小小的乐伶?你明知道我......”叶修突然一顿,啧了一声。

  “阿修,我说过了,我是虞国之后,若是被外人知道你同我太过亲密,你这皇帝怕是也当不安生了。沐橙与我不同,我们若是一同出现在你身边,还有谁会认不出当年虞国的两兄妹?我远离你们,是最好的选择。”

  “苏沐秋,你给我说清楚。”叶修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地往自己这边拽,“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和沐橙的感受?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以为她的兄长已经死了!你现在突然出现,又告诉我不回来是因为在为我着想?你在开什么玩笑?”

  “叶修你冷静点——我说了我不是不愿意回去,”苏沐秋压低声音急促地说,像是怕隔墙有耳,“但你现在是皇上——”

  “冷静?”叶修笑了一下,“你真以为这皇帝的位子,是那么舒坦的?多少人在觊觎我坐着的这张龙椅,多少贪官污吏搅得整个朝廷鸡犬不宁,我不是不知道,所以我现在能还大夏一个暂时的安宁。我能保沐橙一个,就能保你们两个,你大可以不必要替我考虑什么。”

  苏沐秋直直地盯着叶修的眼睛,像是想从那里面找出什么——但叶修只是始终这么看着他,看得他最终还是垂下了手,自暴自弃一样地叹了口气。

  “你不欠我的。”

  “是啊。”叶修松开了苏沐秋的手腕,“你就当是在为我考虑,也当是在为沐橙考虑。你只需回我的皇宫呆着,不必再做什么乐伶。”

  苏沐秋笑了:“那你倒是说说,我要以什么名义呆在你的皇宫里?”

  叶修闻言愣了一下:“你想以什么名义?”

  苏沐秋抬头想了想,就在叶修以为他也没什么主意的时候,他突然回答了。

  “既然如此,那就男宠吧。”

  叶修闻言顿时手一抖,茶杯险些没有落下,他诧异地望向苏沐秋,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些不知所措:“你......”

  叶修天命风流,宫内男宠妃嫔已近成群,纵这江南与阳翟城相离甚远,又有何人不知当今陛下的闲情逸致,夜夜云雨日日笙歌,便只是差了一个从此君王不早朝。若不是近年来休养生息,大夏确乎已是站稳了脚跟,也已经有了不少起色,看不惯叶修的人怕是不会少。

  如此想来,苏沐秋方才那句,到还是有些谴责在里头。

  “我本无意如此,但只有这一身份能够......”

  “叶修,你不清楚我是何意?”苏沐秋蹙着眉头,语气颇为严肃地道,“莫不是你还以为自己身边的那群人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他所言。

  叶修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刮娑着紫砂壶上的雕纹。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苏沐秋解释,便闭口不言。不加考虑就将这群人收做男宠,也是他思虑不周,但时势所迫,当时已无万全之策。朝廷上容不下如此之多的客卿,若是想轻轻松松得个官职,他们的性格却又是太过不适合在深如泥潭的官场之上行走自如。叶修在这帝位之上坐了整整三年,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无数文臣武将在这潮水之中起起伏伏,最后能够留住一条性命的又还剩多少?

  天下之大,从来就不缺能够兴邦安国之才,缺的只是能容忍救世之才的朝廷。

  “你当年在虞国,难道身边就没有可信的人?”叶修道。

  苏沐秋摇了摇头,自嘲一般地开口:“没有母家势力的皇子,到头来也不过是争夺皇位之中一枚无足轻重的棋,若是不能在皇帝面前出类拔萃,又哪来愿意跟随之人?”

  “当年虞国朝廷大乱,人心惶惶,不就是为了夺那什么皇位?”叶修勾起嘴角,“谁料你的父皇任凭座下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依旧坐拥温香软玉,左右逢源,一时间无数贤臣就此人头落地,难道我还不该吸取教训?”

  “昏庸之君,从来就不需贤臣。”苏沐秋垂下眼睑,嗅着红祁的茶香微微抿了一口。

  “他们只需听话之人。”

    

  阳翟城,何府。

  黑鬃的骏马被人勒住缰绳慢下脚步,何府大门前已然停驻着一辆马车,装饰低调而奢华,颇有世家风范。雏鹰之羽的家徽已经显露出车上那人极为尊贵的身份,大门应声而开,夹道而出的侍女们纷纷低头,恭敬而不失一丝礼数。

  “恭迎孙大人。”何信鸿从石阶上信步而出,作揖道。

  帘被掀开,露出一张极为年轻而桀骜的脸,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但确实不知为何带着一丝不耐。他回礼作揖,走下了马车。

  “这边请。”何信鸿引着青年向书房方向走去,命左右合上门,替青年斟了一杯茶,“不知孙大人有何见教?”

  “又何必明知故问?”青年冷声道,“喻文州去见了吴弘清,旱灾一事怕是要更乱了。你早便许诺陛下必会安抚民心,如今若是让这两人来插一手,民心又该如何安抚?”

  “孙大人稍安勿躁。”何信鸿不紧不慢地道,手中茶壶斟满了两杯茶,“你我都知这喻文州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男宠,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即使吴弘清听信喻文州一面之词,来与我商议,也是......”

  “我和你的目的不同。你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我是为了清君侧。”青年右手稳稳当当地端着茶杯,轻轻摇晃,冷笑道,“就算喻文州掀不起大风大浪,他也是能在陛下身边说三道四的人,你若是再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怕是要大下一个台阶。”

  何信鸿沉默良久,抬头对上青年凌厉的双眼:“孙大人只要见了片刻之后来的那人,就明白了。”


  苏沐橙手中捧着一卷《左传》,细细读着,身子斜卧在榻上,九邪宫中充斥着清冷的腊梅香,缓缓缭绕的烟雾飘忽不定。她读了一阵子,又停了下来。

  距离叶修从江南回到京城已是一个月之久,虽说她已不是第一次听闻叶修从外头回来时带着位俊俏公子,但这回被侍女们吹嘘太过,都说那公子面容近乎沉鱼落雁,就算是当今宫中周泽楷也是能比上一比。本以为叶修将这人带回宫中,前几日必是要日日前去,谁知这位公子一入宫就将宫门大关,叶修去那里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正当众人感慨又是一位贞烈之士不愿婉转承欢于叶修身下之时,苏沐橙才意识到这回怕是有些不对劲。

  但叶修也就是这样一人,苏沐橙也知不能奈他何。叶修本就不会时常在后宫过夜,而这个月更是连后宫都不曾踏入,她已经听过鸢贵妃宫中的昀妃不少抱怨了,快要被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烦得头疼。

  叶修近日里确实是忙,忙得近乎不可开交。别说荆州旱灾之事,如今吩咐工部尚书丁永康修建冀州水堰一事又因为大雨迟迟不能开工,怕是冀州快被涝灾折磨得无一幸免,这水堰才可开工。

  苏沐橙听昀妃说过,要去冀州武垣县替叶修看看这水堰一事究竟进展如何,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方才昀妃被叶修招了去,或许谈论的就是这回事。

  苏沐橙深深叹了口气,裹紧了自己身上轻轻披覆着的被衾。

  她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不让叶修替她担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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